繁茂的春色踏过滚烫的大地,已被长长的夏日炙熬出满目的倦怠。偏是在这样一个秋季,我去相识久慕的通道。然而,自换乘汽车之后,我惊叹着车窗外怡人的绿色,倦意顿飞。
汽车一直沿着河边平缓的柏油路飘飘地向前驶去,虽然高柳鸣蝉唱和秋的韵律正弥漫整个空际,而醉迷我的仍然是那一望无际的春意盎然的绿色。两岸嫩得滴绿的山连云接水起伏着一直朝前展去,本是静静的山,但在车窗外,却成了翩翩飘旋的舞女。看这儿的山,看这儿的河,使我怀疑起从前关于山水碧绿的一种写法,把青青的山影及至树上的鸟窠都写在水里,让人感到水的清净,而这里没有倒影,山与水同是一种浅嫩的绿色,陆地与水的切线处也看不出分隔的画痕,就忽然想起,嵌有倒影的水面一定不是最清的绿水,能反映各种面貌的镜子不就是让人看不透的一个光滑平面吗?真正清净的绿水,就应该像通道的这条小河,与青山同色,没有倒影,让人一眼就看清河底的红白石子和曼舞的草叶。
侗乡人似乎是不让客人久久醉在那绿色里,于是,便在溪上边,河上空架起一座又一座风雨桥,让那划不开,看不透的绿色里突然点缀上热情的红色,庄重的青色,亲近的橙色,甚至还看得出有洁雅的紫色。风雨桥给人生旅途怎样的抚慰,在桥上的侗乡人脸上细细阅读便释然,而这桥的色彩对于这无边无际的装点,我是找不出一个达意的词表达出来的,我只是联想到幽蓝的天幕上有星星比没有星星要亮丽。
令我记忆尤深的要数县城(双江镇)的那座风雨桥。双江河如侗乡的一首歌流得那么动听,河上的风雨桥高得让新起的层楼也难以与她比肩,长得让视线也难辨清最后一根桥柱。两头的桥阁飞檐均为单数,两层四角飞檐为底,两层八角飞檐居中,圆形盖顶上蓝柱入云,远望近看,都让县城上空灵气顿生。这儿还和农贸市场相衔,一天到晚的繁华,总与这风雨桥相伴,讨价还价的市场经济,在这儿和淳厚的侗乡文化已是相融无间。
通道的美丽当然不只是这些,县城边上的独岩更是把天下的雄奇之美集于一身。独岩在群山里拔地而起,圆形柱体直耸入云,仰视难见顶,鹰鹞才归巅,四周陡峭如劈,以手遮眉细细遥望只见山腰层岩晃晃,云霭袅袅,面对独岩,所有高傲之气,均可悄然遁去。独岩下悬着一个青云寺,这样高而奇的山又有一个青云寺,不知刘禹锡该如何形容,不高的山有仙都有名,那么独岩就当大名在外才是。我向来认定力胜者信人,力不胜者信神,但我从不憎恶引人向善的佛门,在青云寺扶栏远眺,便心拟了一副对联:地生独岩人相伴,天降青云仙常在。实在是情急,也不管了对仗与平仄。
下山歇坐在独岩桥亭上,独岩溪畔蓼花深深,飞来飞去的蜻蜓也是那么美,红的红,蓝的蓝,青的青……
(作者系著名作家,湖南省作协副主席、怀化市文联副主席)
来源:中国通道
作者:邓宏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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